慕理|2.2努直达圣经辅导运动

与布隆夫妇一样,亚当斯将他的理念建立在他个人对于精神疾病的经历上— —在他的情况下,是根据他在伊利诺伊州(Illinois)两所治疗中心的经历。他 如此总结自己基于经验得出的结论:“除了那些存在诸如大脑损伤的生理问题的 人,我在伊利诺伊州的两所治疗中心遇到的人之所以会在那里,都是因为 他们 自身在处理人生问题上的失败 [添加着重标识]。简单地说,他们在那里,是因 他们未得饶恕、未曾改变的罪行。”
亚当斯在另一处基于这一观点说:“抑郁者的盼望跟其他一样,皆在于这一 点:抑郁是被辅导者犯罪的结果。”
如果这一诊断是正确的,那么我们能得出的合理方案便是谴责和悔改,或是 以定罪与归正为目标的辅导,这也正是我们在亚当斯的书中看到的方案。他将他 的辅导方法形容为努直达式的辅导(Nouthetic counseling),努直达 (nouthetic)这个词来自新约希腊名词 nouthesia 和动词 noutheteō,意思是 劝诫、纠正或指示(罗马书 15:14)。 亚当斯相信,感觉不好是行为不好的结果,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常见的努直达 疗法:“如果你做的对,你就会感觉好。”如果你因为罪行而抑郁,那么你显然 会因义行而好转。
长处: 亚当斯的反应是出于对人本主义观念的抵制,后者将诸如酗酒之类的属罪成 瘾行为解释为一种病,或是将一个人不道德的行为怪罪于基因,或是鼓励人否定 自己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鼓励人接纳自己当下的样子,以便移除人的罪咎感。 亚当斯强调人需要在这些处境中接受自己的责任,这种强调是必要的。
亚当斯还反对滥用精神类药物,要求辅导要实际处理不合圣经、有问题的行 为举止,而不是仅仅让人在罪中感觉良好,这些都是对的。 此外,尽管亚当斯在声称“抑郁几乎总是属灵的”上面走得太远,他的确展 现了处理精神与情感痛苦的属灵维度的必要性。如此,他重新确立了圣经在辅导 中的中心地位,也坚固了基督徒牧师及辅导员在治疗中的角色。 当一个人的问题仅仅是每日的情绪波动和消沉的感觉时,亚当斯的方法尤其 有用。我们人生中有这样的时候,时常是出于对自身艰难处境的反应,我们允许 自己在无望的自怜中打滚,使自己跌入抱怨,将我们的问题怪罪到他人头上。在 这样的时刻,我们需要的正是努直达辅导。我们需要人来指出我们属罪的反应, 鼓励我们起来承担日常本分与责任。 最后,尽管我们可能不赞同亚当斯“抑郁几乎总是由罪导致”的观念,我们 的确要承认,有些时候——甚至当抑郁不是由罪行引起的时候(例如由甲状腺功 能异常引起的抑郁),人们的确可能采用无益的态度或属罪的行为模式,这些都 是应当在怜悯中指出来并纠正的。 弱点: 尽管亚当斯正确指明了个体责任的重要性,他却错误地将所有责任都归结到 抑郁者身上。亚当斯没能辨别坏情绪或短期心灵抑郁与深度抑郁的重大区别,前 者有时候是属罪的、需要悔改,后者则常常具有比个体的属罪选择复杂得多的致 发因素。亚当斯在对比感觉低落与抑郁时说:“人之所以会从 感觉低落(非抑 郁)下滑到 被击倒(抑郁),是因为他以属罪的方式处理自己的感觉(因此招 致罪咎与加增的负罪感)。他跟着自己的感觉走,而不是跟随自己在神面前的职 责。”
将抑郁完全归咎于抑郁者是错误的、毁坏性的、危险的,只会增加负罪感与 无用感。这种错误观念已经存在很长时间,大约 150 年前,抑郁的司布真 (Charles Spurgeon)说: “那些健康、精神饱满的人很容易指责那些生命苍白虚弱、覆盖着黯淡忧郁 的人,然而忧郁就如有形的伤口一样真实,只是忧郁比有形伤口更难处理,因为 它处于灵魂中,因此缺乏经验的人仅仅将它视为一种病态、虚假的想象。读者 们,永远不要取笑那些紧张和认为自己有病的人,因为他们的痛苦是真实的。尽 管他们的痛苦大部分存在于脑海中(思想过程里),那却不是一种想象出来的痛 苦。”
虽然亚当斯的确处理了属罪的行为(不像世俗辅导员),他却也受到仅仅关 注外在行为的批判,他的“做的对你就感觉好”疗法没能处理心灵中的偶像崇拜 问题,也没能处理可能加剧抑郁甚至导致抑郁的错误思维过程(下一章会讨论十 种错误的思维方式)。如此不够深入、停于外在的行为主义方案长期下去往往以 失败告终。
然而让我们暂时假设亚当斯的诊断在某些情境下是正确的,让我们想象一 下,有个人因着自己对消沉情绪进行了属罪的处理,对人生困境报以属罪的反 应,因此招来严重的抑郁。这种下滑式螺旋带来一个副作用,诸如血清素这样主 要的大脑化学物质如今已经耗尽,他的脑回路因此发生故障,他处于抑郁的黑洞 底部,什么也不能做,几乎不能思考。这时候,这个人最不需要的便是讲道人让 他悔改,对着洞底呼叫说:“做的对,你就会感觉好!”又或是:“为你的偶像 崇拜悔改吧!”这个人需要的是有人给他一束光、给他抛下一根绳索,而药物可 以担当这一角色,药物可以重塑必要的化学物质和脑回路,以便帮助他思考。接 下去,悔改才有可能发生。如果一个人不小心拿枪伤了自己,我们也会采取同样 的措施,我们会先将他送到医院,让他接受任何必要的治疗,接着才会处理导致 这一问题的属罪的疏忽大意。
如上所言,努直达圣经辅导运动起源于对世俗医生和精神病学家的失望,他 们将基督徒牧师和辅导员完全排除在治疗精神疾病之外。然而,努直达圣经辅导 运动尽管勇敢且值得称赞地坚固了基督徒牧师与辅导员在治疗精神疾病中不可或 缺的地位,却也常常走向一个相反的极端,试图将医生、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学家 完全排除在治疗过程之外。两种极端下,受苦者都是损失最大的那个人。
我意识到,我们帮助人处理问题时的反应经常是受到我们先前的经历主导。 我们或许跟亚当斯一样,有过帮助不肯为自己的罪承担责任的抑郁者的痛苦经历 (我当然有过这种经历)。然而,我相信我们也当抵制这种试探:让自己的经历 成为我们处理抑郁者的出发点。经历或许可以成为我们的终点,但它不当是我们 的起点。
在我结束关于亚当斯的这一简短部分之前,我想说明一点,尽管很多人指责 亚当斯过于尖刻、缺乏同情与怜悯,那些认识他的人却见证他是一个和善而有爱 的基督徒。也许问题更多出在人们将自己的前设带入了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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