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正统派

作者  简河培

巴特以他的一九二一年修订的罗马人书注释,发动了一种神学上的革命。此后,这种革命不断地扩展延伸。一种被称为“新正派”(neo-Orthodoxy)的运动开始发展,在神学家白鲁纳(Emil Bunner 1889-1996),克雷玛(hendrik Kraemer 1900-1965)以及其他作者们的许多著作中,都能看到此种新正派的思想。新正振神学有如炼金之火,将宽大派过份的乐观主义,如尼泊(Reinhold Niebuhr 1892-1971)的思想,都加以炼除净尽。

在新正派的运动之中,巴特仍然是主要的人物。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新正派或称之为“巴特派”(Barthianian)很快地跨越了国际界限,不但大大影晌了欧美,而且也普泛地影响到远东各国的教会。

我们必须注意到这个运动之中也有各种不同的看法,尤其是巴特与白鲁纳的意见甚为分歧;例如白鲁纳认为普通启示(general revelation) 有其价值,巴特却否认之;又巴特承认耶稣为童贞女所生之事实,白鲁纳却否认之。巴特与鲍得曼之间也彼此批判。

此外沈恩波也批评巴特的历史观——这些都显示出这个运动并没有一种同一的思想体系。然而同时他们也有许多相似之处,我们可以将之归纳起来,加以讨论。当然最重要的代表作仍是巴特的巨著,“教会的的教义”(Church Dogmatics)此书已超出八千页,但自巴特在一九三二年开始著作此巨著,至他过世,尚未全部完成。

我们在此所提出的各点是新正派神学家似都一同著重之要点。

(一)我们在第一章中已经提到,新正派的第一要点仍是启示的概念。巴特认为启示是“从上而下的”,是“垂直的”,不能被认为是一种出于人类的最高顿悟。启示从神而来的,神自己是主动者。同时,新正派的人也说:启示不能被认为与圣经相等。圣经中的话语是见证,是记号,是指引我们认识启示的。巴特又说:若是以圣经与神的圣道为相等,就是“将启示客体化,物质化”。

同时,白鲁纳在这方面是认为启示不过是一种“事态”(event)。在这一事态上要有“讲者”与“听者”(speaker and hearer) 。我们不能认为“启示将神的真理传递约人,启示乃是一种事态,一个场合,或是一种对话,在此种情形之下,神与人邂逅。将要会面的双方,若没有真正的邂逅,启示就不能被认为已经发生。”

(二)启示或神底圣道的中心,是耶稣基督。巴特因为坚持这一点,他甚至于绝对否认基督之外尚有其他启示,因之,启示的历史与救恩的历史变为同一的历史。

神在基督里向我们启示,使我们知晓神决不愿意人们活在罪中。因之巴特又说:我们不应当提到罪,除非我们立刻接着说:在基督里,就是这位被选者,罪孽已被胜过克服,也被赦免除去。在耶稣所作成的救功上,已经成就了神与人之间的和好。基督就是神,也即说神降卑了自己。神在祂自己的自由之中,超越了神人之间的鸿沟,显明祂自己是上主。神似乎在基督里巳“冒了祂自己仍然为神之险”“教会的教义”,第六卷,上册,第七十二页)。巴特不承认“神——人”(God-man)之降卑自己;因为说人降卑自己.不过是同语反覆言之而已。巴特说:“讲到人降卑自己,有什么意思呢?因为人本来就是卑微的。但若说:神降卑自己,就真能明了耶稣基督实在是神。”

(三)巴特不顾承认基督教传统上对于基督耶稣的二性之看法——基督的降卑与升高——两者在时间上有连续关系。耶稣本来就是神自己降卑了自己;照样,耶稣成了人之后也被升高。巴特认为关于神被升高为神的光景,是同语重覆。如果我们说神自己得以升高,就毫无意义。因神本来就是超乎一切。巴特说:“在基督里,人性是升高了的人性,正如在祂里面的神性变为降年了的神性一样。人性得以升高是因为神性的降卑。”(“教会的教义”第四卷,上册,第一百卅一页起)

(四)新正派的思想中最能引起争端的一点,就是他们非常暧昧地论到普世救恩的可能性。巴特曾说:“预定论所包含的最扼要,最普遍的教义……就是必须要指出神的预定即耶稣里的拣选。”(卷二,下,第一○页)耶稣不但是拣边者(the Elector)而且也是被选者(the Elected)。事实上,耶稣乃是惟一的被选者。在基督里,所有的人也蒙了拣选。巴特拒绝双重预定论的观念,即“拣选舆被弃”,并为普救论辩护。他承    认说:全人类活着并不都像蒙拣选的人,人也可能不再活著像蒙拣选的入,或者有些人活着只不过在某一方面看来似乎是蒙拣选的人。然而,教会的责任就是要对这样的人宣扬指明,他们都已在基督里被拣选,所以他们必须活出蒙选者的样式来。无人能绝对反抗福音。拣选并不是我们在基督里所获得的地位;拣选乃是一种行动,是对神的事奉。从“被弃”到“拣选”并不需要越过一种界限。两者不同之处,就是被弃者并不认知他们在基督里蒙拣选,蒙选者知道自己已蒙拣选。

以上的看法是否表明新正派相信普救论呢?巴特自己不承认,也不否认。他最近的演讲,论到“神的人性”,结束时曾讨论到这个问题,说:“我们在神学方面无权将神在耶稣基督里所显出的仁爱慈悲加以限制。我们神学的责任,乃是要了解并看到神的恩慈,比我们以前所了解、所看到的有更广更大的范围。”

新正派被人误解,甚至于也被改革宗误解,有许多理由。新正派宣称他们是回复了改教者的教训。新正派也抨击古典宽大派的乐观主义,反对罗马教神学的变化。新正派宣称他们重视耶稣基督为万事万物的绝对中心,神的超越性,启示的必须性。这些说法,听来很像是改革宗的基督徒所守的圣经真理。

然而,有人特别指出,新正派在许多地方偏离了历史性基督教的信仰,根本就不能被称为“回复了改教者的教训。”以下是新正派的谬误之处。

 

(一)新正派的特质,就是“著重人类主体的经验,并以此为真理的范围。”因此,新正派认为启示并不单是神对人的宣告,却是神与人的会面、相遇、对话。除非圣经“变为”一种是“对于我们的”启示,就不是启示。我们看到新正派在此大大地受到了实存主义哲学的影晌。

(二)新正派不愿承认圣经就是神的启示或神的圣道,虽然他们使用纯正神学的用语,却重新加以解释。原罪,亚当的堕落,基督的救赎,复活,再来,等;白鲁纳认为这些是神话,巴特却称之为“典故”(saga)。他们说:这些教义并不是历史上曾发生过个别的事态或情境。这些乃是所有生存着的人都能亲自经历的历史情境。如用巴特的历史哲学上的专名,如我们在本书第一章中曾提到过的,这些事态或情境并不是“历史”,却是“超历史”。例如创世记第三章不能被看为在历史上真正发生过的。巴特说:(尼泊也持以相同的看法)这章圣经中所记载的,不过是以象征的方式指出人类生命中的罪恶与骄郊。新正派的概念毁弃了“好消息”福音之中的主要意义,也否认了神的儿子进入了罪人的世界之历史上的事实。

(三)巴特非常坚持说耶稣基督为启示的中心,以致于否认在基督之外尚有任何的启示。这种看法使圣经上所指出的普通启示的价值都失去了(诗19:1-2;徒14:17;罗1:19-20)。然而耶稣并不是惟一述说了神的荣耀,传扬了祂的手段的一位。“诸天(也)述说神的荣耀,穷苍(也)传扬祂的手段”(诗19:)。

(四)巴特不肯讨论耶稣的降卑为人,表示他与历史上的异端“神亲自受苦说”(Theopaschitism)有同流合污之嫌疑,这种看法完全不合于圣经神学。巴特似乎很不愿意将耶稣的位格与工作详细分开;这种态度的危险之处,就是太著重耶稣所成就的工作,而忽视了耶稣的格位。巴特虽曾提到“造成肉身为神人得以和睦的最主要的一点,因此而使神与人之间的鸿沟得以沟通……圣经也特别指出我们与神复和是藉着祂儿子之死(罗5:10;西1:22);我们与神和好是因十字架的血(西1:22;弗16)。这些圣经上的教训却与巴特处所阐述的‘和睦的教义’背道而驰。”

(五)巴特虽不承认,但也不否认普世救恩的理论,然而他的“人人都在基督里被拣选”的观念,似乎是一种“新普救论”(“neo-universalism)。巴特说:耶稣是每一个人的救恩历史。基督救恩圈子极大极广,因之也能包括佛教徒,孔教徒,道教徒,神道教徒,或回教徒等。从拣选到弃绝之间的界限容易跨越,且常有人跨来跨去。

这种看法的结果就很容易于忽视不信之人的危险性。因此新正派使圣经所警告我们的离道背教的危险,变为无足轻重;同时因此使人忽视了圣经所教导的人类都当悔改与相信的呼召。巴特派神学全盘的影晌就是“把圣经描述的罪人可怜的光景”看作不算一回事。巴特的看法,不过是要使人看到他们都已在耶稣基督作成的救功上有了份,因之,我们基督徒不必急切地向世人传福音,同时圣经呼召人悔改与相信的教训,也被忽咎了。